“走向未來”叢書、《影響世界的中國植物》、諾貝爾獎得主詩集《特朗斯特羅姆詩歌全集》、《太空日記：景海鵬、陳冬太空全紀實》《甲金篆隸大字典》……每本書都閃耀著智慧之光，也記錄下四川出版走過的每一步堅實的腳印。
為慶祝新中國70華誕，展示振興四川出版取得的輝煌成果，引導(dǎo)人民群眾愛讀書、讀好書，進一步宣傳推廣優(yōu)秀圖書，四川新華發(fā)行集團于9月底開展新中國成立70年好書推薦活動。經(jīng)過三個月的醞釀，12月13日，該推薦活動推出一份最終書單。這份書單共有55種好書，涵蓋了四川人民出版社、四川教育出版社等9家四川出版社自上世紀70年代以來出版的精品圖書。該書單一經(jīng)推出，便得到廣大讀者的熱烈好評，勾起了很多關(guān)于四川出版的美好回憶。著名出版人、作家李致在接受封面新聞記者專訪時，回憶了自己關(guān)于四川出版的諸多閃亮往事。
李致與阿來、雷健、王川等作家學者擔任了此次推薦好書的“推薦家”。他們從四川人民出版社、四川教育出版社、四川少年兒童出版社、四川科學技術(shù)出版社、四川美術(shù)出版社、四川文藝出版社、四川辭書出版社、巴蜀書社、天地出版社等九家出版社提供的100余種川版好書中優(yōu)中選優(yōu)，初步篩選出70種好書，然后再選出55種好書：其中“國家榮譽類”31種、“時代記憶類”9種、“人氣好評類”5種、“勵志能量類”5種、“專業(yè)價值類”5種。回顧往昔，細梳走過的路，看到那些優(yōu)秀圖書，曾深度參與四川出版發(fā)展進程，對四川出版歷史熟稔于心的李致，不禁感慨萬千。
李致
2019年10月，四川省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大型成就展上，展出了書號為：0001的《中國共產(chǎn)黨的三十年》。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。這本1951年7月在成都印刷出版的書，是川西人民出版社出版，新華書店發(fā)行的。川西人民出版社地址是鹽道街3號，也就是以前四川人民出版社的老地址?！靶轮袊闪⒊跗?，川西、川南、川北、川東，都有自己的出版社。1952年，合并為四川省后，全省只有一家出版社，就是四川人民出版社?！崩钪码m然已是90歲高齡，但講起諸多細節(jié)，思維、邏輯都極其清晰。新中國成立后，李致長期在共青團系統(tǒng)工作，曾先后任共青團四川省委《紅領(lǐng)巾》雜志總編輯、共青團中央《輔導(dǎo)員》雜志社總編輯。改革開放初期，李致回到四川，主抓出版工作，曾先后任四川省出版局副局長兼四川人民出版社總編輯，中共四川省委宣傳部副部長兼省出版總社社長。
“立足本身，面向全國”
四川出版火熱 形成“孔雀西南飛”
上世紀70年代末，國門初開，各領(lǐng)域的改革開放方興未艾。中國迎來渴望知識的熱潮。當時候全國各地“書荒”嚴重，書店門口經(jīng)常有讀者通宵排隊買書。李致敏銳地意識到，一個思想啟蒙的時代即將到來?！叭欢诋敃r，各地方出版社卻由于當時出版有’三化’方針——‘地方化、群眾化、通俗化’的政策限制。這也不敢出，那也不敢出。像《清江壯歌》《紅巖》這些這么有名的書，四川都不能出的?！碑敃r從北京回到家鄉(xiāng)，在四川人民出版社工作的李致，感到要突破現(xiàn)狀的需要。“另外從我個人的角度，我因為很早就看見巴金創(chuàng)辦的文化生活出版社面向全國，培養(yǎng)了很多作家，而且我此前在團中央《輔導(dǎo)員》雜志工作，都是面向全國的，所以我不受地方“三化”方針的約束?！痹诶钪碌恼贫嫦拢拇ㄈ嗣癯霭嫔缱プr機，率先突破了“三化”的限制，“立足本省，面向全國”，推出了一大批精品圖書。事后，李致回憶，“這在當時爭論很大，有人說你們面向全國，你們有這個本事嗎？但我們成功了?！?/p>
李致特別提到，四川人民出版社在征得鄧穎超同志同意后，出版了《周總理詩十七首》，受到讀者熱烈歡迎，全國發(fā)行近百萬冊，率先突破了出版“地方化”的限制。接下來，四川人民出版社又順勢出版了郭沫若、茅盾、巴金、丁玲等一批老作家的近作，形成了“近作叢書”和“現(xiàn)代作家選集”叢書。當時，出版徐志摩、戴望舒等“新月派”詩人的作品要冒一定的風險，李致卻看準了讀者的需求，拍板印。敢為天下先的氣魄與改革開放的意識，使得“川版書”聲名鵲起。當時不少名家、大家甚至指定要在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自己的作品，被人們戲稱為“孔雀西南飛”?；貞浧疬@些四川出版的諸多高光時刻，李致語氣里難掩自豪。
李致書房
“走向未來”叢書影響巨大
上世紀80年代，一套名為“走向未來”的叢書橫空出世，震動了思想界、讀書界。這套叢書集中了當時中國最優(yōu)秀的一批知識分子，出版的圖書涉及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的多個方面，包括外文譯作和原創(chuàng)著作。這套書由四川人民出版社于1984年至1988年公開出版印行，一共出書74種。嚴濟慈、杜潤生、張黎群、錢三強等人擔任《走向未來》叢書的顧問。這套具有知識啟蒙性、思想性的叢書，一出版就在當時中國的思想界產(chǎn)生了轟動效應(yīng)，啟蒙和影響了一代人。上世紀80年代的大學生中，幾乎沒有不知道《走向未來》叢書的。這套叢書也被譽為是“當時中國影響最大的啟蒙叢書”。相比這套叢書的廣為人知，較少人了解，李致正是最早堅決支持《走向未來》叢書出版的關(guān)鍵人物。他當時任四川人民出版社總編輯。
80年代初李致到四川省文聯(lián)宿舍拜訪沙汀
80年代初，沙?。ㄖ校?、艾蕪（右）和李致在四川省文聯(lián)宿舍
李致回憶說，時任中國社科院青少年研究所所長張黎群，知道四川人民出版社思想很解放，就建議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“走向未來”叢書?！爱敃r我們的思想相當解放，這套書本來是交給別的一家出版社，但是那家出版社沒有同意。我覺得這套書好，就拍板同意了。我當即派了兩個人去接洽這套書的出版工作。原因很簡單，因為我們關(guān)上門封閉自己，外面世界怎么發(fā)展我們已經(jīng)不知道了，該要走出去就要了解世界了?！?/p>
這套書讓四川人民出版社在出版界的口碑大漲，李致的才華、膽識與書生意氣得到充分地展現(xiàn)。1980年，著名詩人馮至參觀四川人民出版社后，稱贊李致“不是出版商，也不是出版官，而是出版家”。李致把這句話當作出版社的奮斗目標，并公之于眾。
“只要作品好，就能引發(fā)影響力”
非凡的膽魄來自于超常的見識。1985年，李致曾經(jīng)帶四川出版團到日本訪問。日本有一家出版社叫小學館。訪問時小學館就送了李致一本書，這本書現(xiàn)在都還在李致家里，叫《中國最新情報詞典》，“我當時拿到這個書還有點顧慮，人家趕緊解釋說這不是軍事情報，而是日本要到中國做生意，要了解中國社會，就編了這樣一套詞典。我翻看四川部分一看，除了有“賴湯圓”“紅油水餃”之外，居然還有“拉郎配”。日本人這點真的很厲害，他要到你這個國家來，就要先了解這個國家的語言。，比如“業(yè)余華僑”（打扮的漂亮一點、頭卷一點，大家就開玩笑說這是業(yè)余華僑）“萬金油干部”（人沒什么本事，有什么事兒就查查萬金油）“戴高帽子”，那個時候的流行語，都被收進去了。我也是這樣的思想。與世界接軌之前得先知道、了解、學習世界上有什么新思想。”
上世紀30年代，巴金與友人在上海合作創(chuàng)辦文化生活出版社，擔任總編輯。 抗日戰(zhàn)爭爆發(fā)后，文化生活出版社暫時遷移到重慶成立分社。李致小時候很愛在成都重慶去文化生活出版社玩，去找書看書，“那個時候這個出版社就面向全國。給我?guī)淼挠绊懯牵夷X子里沒有地方出版社的概念，我認為出版社就應(yīng)該是面對全國。此外，我在《紅領(lǐng)巾》雜志當總編輯時，報道了少年英雄劉文學，影響非常大。這也讓我有個感受：只要作品好，就能引發(fā)影響力?！?/p>
為了進一步推動出版事業(yè)的發(fā)展， 四川人民出版社的多個編室陸續(xù)分設(shè)獨立出去，文藝編室變成四川文藝出版社，政治讀物編輯室變成現(xiàn)在的四川人民出版社等等，此外還增設(shè)了巴蜀書社等。如今四川現(xiàn)在正在提振興出版，當被問到，什么好的建議和想法，李致說，“我覺得關(guān)鍵是核心目標要弄清楚：就是出好書；在全國有影響力，受群眾歡迎，得專家肯定，有保存收藏價值?！?/p>
李致（左）與曹禺
出版業(yè)跟思想、知識有關(guān)，但同時出版又面臨市場。李致說：“我一直堅持認為，對于出版行業(yè)來說，該賺的就賺，該賠的就賠。賺不是越多越好，而是薄利多銷；賠則是盡量不賠或少賠。后面還有兩句很重要：統(tǒng)一核算，以盈補虧。有些書注定是賺不了多少錢的，比如我們四川，詩人很多，詩歌很發(fā)達，但是出詩集，一般是賺不了錢的。我還在出版社工作時，有一年四川發(fā)行的詩集，全國最多，得獎詩人的作品有相當一部分是我們四川出版的，但這類型的書是不賺錢的。還有一些學術(shù)書籍也賺不了錢，我們可以用暢銷書填補這部分的損失，而不能因為它賺不了多少錢就不出。我的思想很明確，出版是整體。當時，著名詩人馮至，曾來四川參觀了我們的圖書展覽。他說了一句話，“不是出版商，也不是出版官，而是出版家。”他當時說的就是我。后來，有人就反對這個觀點，提出“既要做出版家，又要做出版商。”還有人說，“先做出版商，再做出版家?！蔽艺f反駁說，還是不要搞這些文字游戲了。我始終認為，書籍雖然是以商品的形式進入市場，卻還承擔了精神文明建設(shè)的任務(wù)，我們不能把它當作一般的商品，更不能把它當作營利的主要手段?！?/p>